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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奇的荞麦


  在广袤无垠、陈迹四布的陕北高原上,生长着一种奇特的植物。这种植物从撒种到收割不足百天,就会产出皮薄粒大的果实。因为生长期短,容易收获,因而就成了饥荒年月庄稼人的最后凭依。它有一个朴素的名字,叫荞麦。
  荞麦在我国北方大部分地区都可生长,但陕北地处高寒,日照充分,所产荞麦面坚粉多,籽粒饱满。你如果选择在盛夏进入陕北高原的腹地,你可以在每一座山梁上,看到一望无际的荞麦花,时而平铺直叙,时而起伏高耸,直把这粉红世界伸展到数十公里远的地方。荞麦收割后,勤劳的庄稼人把麦杆储藏起来喂牲口,籽粒拉成“生子”以备饥荒年月时应急。
  有一首著名的陕北民歌《卖娃娃》,讲的就是民国十七年,陕北发生严重旱灾的故事:抒情主人公先是把高粱面刷成糊糊,三天上喝两顿;喝完后,又推了二斗秕荞麦,没推下二升面,最后只好骨肉分离,谁要就卖给谁。可见在古老的陕北,人们是把荞麦作为最后一道“保险”来启用的,一旦这道“保险”失灵,卖儿卖女的惨剧就不可避免了。
  因而,陕北人的内心对荞麦普遍怀有一种近乎宗教般的感恩心态。一个典型的陕北人是枕着荞麦而来,又枕着荞麦而去的。人们把忘记荞麦的人当作忘恩负义的“典型”来教育一代一代的陕北人。其中流传最广,最为人们熟知的是古时候一个“大款”认不得荞麦的故事:
  说很久很久以前,一个陕北的后生因家贫外出谋生,多年后发了大财,穿金戴银,坐轿还乡,见一老农在地头锄草,下轿问道:“老汉,老汉,红杆绿叶啥东西?”老农抬头一看,问话的却是自己多年不见的儿子,十分生气,抡起锄头大骂:“你个龟孙子!连荞麦都认不得了,还回来干啥?”儿子吓得面如土色,赶紧跪地求饶。在这个故事里,荞麦作为粮食的象征被赋予一种道德的内涵:忘记了荞麦就等于忘记了土地,忘记了土地就等于忘记了做人的根本,而一个忘记根本的人是不值得信赖的。
  民歌里有好多词句都在歌咏陕北人和荞麦的这种生死相依的关系:
  荞麦拉成个细生生,我就爱听妹妹的亲声声;
  荞麦开花粉彤彤,今天正是咱俩的好空空;
  三十三颗荞麦九十九道棱,妹妹虽好是人家的人;
  陕北人就这样吃着、唱着、生活着。一代过去,一代又来,地却永远不满;风往南刮,又往北转,荞麦却永远种不完。直到有一天,有一个来自陕北吴堡的女子,走出国门,看到日本人用荞麦宴宾,回国后创办了一个“荞麦园”,人们才知道,荞麦不光是用来应付天灾、救急备荒的最后材料,而且是富含多种营养元素,并可预防脑血管、心血管等多种疾病的天然保健食品。
  说起薛莹巧创办“荞麦园”还真有点传奇色彩。1997年,她远赴日本东京留学。日本朋友招待她在日语叫“梭巴丫”的地方用餐。席间,主人端上来一些造型各异的面点,一尝,竟是她打小就熟悉的“荞麦”,就好奇地问主人:“日本也产荞麦?”主人回答:“是从中国进口的。”又问:“是从中国什么地方?”主人回答:“中国有一个地方叫陕北,盛产这东西。”一句不经意的回答,却使这个从小就生长在陕北的中国女子震惊不已。这顿神启一样的午餐也就成了日后创办“荞麦园”的最早契机。这以后,她像着了魔一样地在日本查阅了许多关于荞麦的资料。发现荞麦里含有镁、淀粉、维生素P、不饱和脂肪酸等多种营养元素,长期食用可降血压、降血脂,预防胃肠癌、直肠癌等多种现代疾病。因而,日本政府才郑重向国民推荐每周吃一餐荞麦食品。
  中国人是非常讲究吃的。民间有谚语:“民以食为天”,“天”是什么?“天”就是西方人的“上帝”,但对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中国人来说,吃已经开始变得困难了。这个“困难”不是难在没有吃的,而是没有安全的东西可吃。因而越来越多的人们开始寻求天然的绿色食品,吃五谷杂粮反而成了一种时尚。
  西安美院旁边的“荞麦园”恰好迎合了这种时尚,它为国人们的饮食消费带来了一种新的健康理念,所以一经创办,就火爆异常。她是陕北人,荞麦自然取自陕北。为了保证所用荞麦的纯天然和无污染,她在陕北定边专门开辟了几十亩专业化的养麦生产基地。
  在做好特色饮食的基础上,为了能使消费者全方位地领略陕北地道的民间艺术,荞麦园又引进了陕北民歌和即将在陕北消失的古老说唱艺术。陕北民歌、陕北说书加上琳琅满目的剪纸、绘画、名人书法,使得店内的文化气氛十分浓郁。
  除了注重陕北本土文化的展示和弘扬外,荞麦园十分注重这种文化的现代性转换与融合,各种大型的书画展览、文学笔会、艺术沙龙、学术研讨经常性地在这里举行。
  有人说,如今荞麦园的生意做大了,这显示了荞麦园的社会影响力,但作为这种影响力的幕后推动者,她始终存着一种淡然的心态。
  有人说,市场经济的伟大在于,它并不以明确的“利他主义”为目标,但却实实在在地使他人受益。荞麦园的创立者——那位被人请在日本“梭巴丫”的中国留学生——并不会想到日后的发展会给陕北文化和边缘经济带来益处,但市场秩序的扩展为周边领域和人群带来的益处,又不是任何一个有明确救世目标的道德家和慈善家所能做到的。
  这就是荞麦园给我们的启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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